年華是什麽? 是《雲水瑤》里王碧雲一頭青絲的倒影?還是《茉莉花開》里茉莉半生浮塵的回憶?是《花木蘭》里桅桿上懸掛著的一張張姓名牌?還是《巴黎,我愛你》里18個小故事交織的時光?是白先勇眼裡《玉簪記》里咿咿呀呀的青春夢?還是許嵩《廬州月》里委婉的憂傷? 縱觀了一通,卻都是別人演繹的關於時間的故事。我即認自己悲觀,總覺得年華是一封信,一封洋洋灑灑擠滿哀思的信,而這封信難敵時間的磨礪,開始氾黃,開始遊走,像裝在漂流瓶中一樣,搖搖擺擺隨遇而安。見過星光,碰過暗礁,被魚唇吻過,被惡風吹過,一直滿心期待著能看見第二天的晨光。可,看見了又怎樣?還不是得在浮浮沉沉的海水中繼續無止境地漂流?這是宿命。但我不相信宿命。我渴望擱淺靠岸結束漂流的命運,也渴望像宮崎駿的電影《懸崖上的金魚姬》的命運一樣被一個單純的小男孩從岸邊撿起小心呵護并產生愛情。 普魯斯特說:時間這個概念今天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強迫我們接受它。 就像空間有幾何學一樣,時間也有其特殊的心理學。我們畢生都在與時間抗爭,可我們周圍的一切都處於永恒的流逝、銷蝕的過程中。我們本想執著地眷戀著一個愛人、一位友人、某些信念。然而,罪魁禍首是“遺忘”。是遺忘從冥冥之中升起,淹沒我們最美麗、最寶貴的記憶。我恨不得想將每一天每一秒發生的事都能記錄下來,讓那些悲傷的喜悅的東西平鋪到日記本上,以便於晚年老態的時候翻起抿嘴一笑。但我們不是萬能的,我依然抗拒不了時間的侵蝕,我依然會被迫地決絕地遺忘…… 古典哲學家假定“有一種不變的信仰猶如精神的雕像形成我們的人格”。這座雕像在外部的時間與空間的衝擊下堅定不動如磐石。而我知道,“自我”正在時間的流程中逐漸解體。像個漂流瓶一樣期望被小孩撿起只不過是個美好的願望,始終敵不過現實的腐蝕。為期不遠,總有一天那個原來愛過、痛苦過、參與過一場生活革命的人什麽也不會留下。那房屋、那街道、那盆栽、那路燈、那扇門、那張床……我可嘆它們已不復當年模樣。我們徒然回到我們曾經喜愛的地方,我們絕不可能重賭它們,因為它們不是位於空間中,而是處於時間里,因為重遊故地的人已不再是那個曾經以自己的熱情裝點那個空間的兒童或少年。 我們都喜歡追憶。都喜歡“似水年華”這個詞。可是,流光殘酷,在少年時寄出的那封信呢?難道要在暮年被一個叫作“時間”的郵遞員送上門?然後,一打開,一顆清寒的淚珠從信里滑落,滴到時間的縱深處,滴到曾經的空間里,滴到無效年華的青春故夢里………… |